卓福民

上海工程技术大学杰出校友，1983年毕业于我校企业管理专业。源星资本创始人兼董事长，连续 8 年被选入福布斯中国最佳创业投资人榜单，亦为金融和艺术领域跨界翘楚。其同时兼任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创业投资基金专业委员会委员，中国总会计师协会特邀副会长，上海市国际股权投资基金协会联席理事长，新沪商联合会轮值主席，上海市宁波商会执行会长。同时亦为俄罗斯联邦莫斯科国立苏里科夫美术学院荣誉教授，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和管理学院兼职教授，高级经济师，特级管理会计师。以下内容转载自上海证券报微信公众号《上证夜读》栏目，记录了卓福民校友的职业历程和人生感悟。

白驹过隙 时光荏苒，2023年新年伊始，我和一些年轻的创业企业家、创投同行在互动交流时，展望新的一年，谈论“你怎么看”的话题似乎并不轻松，迷茫、困惑、犹豫甚至有点忧郁，大家都在思考：“怎么看”，然后再“怎么办”？

我先分享一个小故事：2022年国庆假期我去了某座名山的山顶观日出，上山那天的天气还不错，第二天早上却大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，一批早上四、五点钟起床来看日出的人们悻悻地慢慢散去。这时我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无人机，一飞冲天到400米以上的高空，瞬间一轮红日喷薄而出，万道金光洒满云海。要“冲破迷雾”必须站得高，看得远。道理不高深，实践却不易。

我自己至今还很难想象，我们这一代人的人生可以有那么多丰富的经历。虽然我现在身上的标签是创业投资家，然而从结束学生时代进入社会人生的大学堂，已是第七个八年。第一个八年：十七岁做学徒，当了八年翻砂工；第二个八年，二十五岁当工厂领导（那还是在计划经济时代称不上企业家），管了几百人的工厂；第三个八年，调到上海市政府体改委，做了八年政府官员；第四个八年，被派到香港，参与组织上实控股在港上市，做了红筹老总。第五个八年，离开体制专注创投，跃入市场经济的汪洋大海，到现在已跨入第七个八年了。人生的各种身份标签的转换，看似一本折叠的中国画册页，虽然不厚，然而展开后，却是一长幅宏伟壮丽的画卷，是与这个时代同频共振的这一代人不懈奋斗的折叠人生，它也是时代大潮中的一朵朵小浪花。

无与有

鲁迅先生曾在《故乡》中写道：“希望是本无所谓有，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地上的路；其实地上本没有路，走的人多了，也便成了路。”1992年，我第一次到美国参加一个发行B股的公司的路演。当时，纽约证券交易所里面挂着彩旗海报——“庆祝纽约证券交易所成立200周年”，也就是说1792年纽交所成立了。而当时，中国资本市场才度过了两年，上海证券交易所是1990年12月19日正式开业，到现在也才32年。现在，中国股票市场全世界第二，债券市场全世界第三，期货和商品交易市场全球名列前茅，这就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结果。上海南京西路1806号，新中国第一个证券交易柜台，全称叫中国工商银行上海信托投资公司静安证券业务部。我在上海体改委时分管股份制改革，到那里调研过，进去两间门面，很小，一个通栏的黑板上写着“小飞乐买进多少股，卖出去多少”。这就是新中国设立的第一个交易柜台，设立不久，纽交所董事长亲自跑到这个地方，把小平同志送给他的一张飞乐音响的股票拿去过了户，现在这张股票就在纽交所的博物馆里展示。

1992年，我参加了国务院证券委组织的《证券交易所暂行规定》起草组，我是上海三个代表之一。那时候上海和深圳两个证券交易所均已成立，但是证券交易所的相关规定还没有，只好赶紧起草。这个起草班子由刘鸿儒主持，18个人关在深圳银湖度假村一个半月，起草这个规定。那时候没有网络，为了起草这个东西，跑到图书馆把几乎所有的证券交易所的书找出来，抱回来边啃边起草。第一稿出来吃不准，怎么办？发到香港，请香港的证监会、交易所提意见，折腾到最后才出了一个《证券交易所暂行规定》。有股票交易所，也就意味着股份公司已经有了，按理说应该先有公司法，再有股份有限公司，但股份有限公司都已上市了，还没有公司法。中国第一部公司法是1993年立法的，在那之前由国家体改委（国家发展改革委的前身）搞了两个公司条例，一是有限责任公司条例，另一个是股份有限公司条例，其基础则是来自于上海、深圳的两个条例。上海的两个条例是本人起草的，也是先捧着一堆书回去啃，基本吃透后再起草、修改，最后通过市长令发布。

再拿国企来说，1992年到1994年，是上海“一年一个样，三年大变样”的快速发展时期，但当时国有企业面临的困难比今天大得多，其共性问题是历史债务重、自有资本缺。当年整个上海地方工业企业的资产负债率高达78.34%，大大抑制了企业活力的发挥，削弱了企业的发展后劲。但是，把企业增资减债的重点放在国家身上，不仅不现实，而且改革成本也太高。我当时参加上海市现代企业制度试点办公室的一些工作，参加了很多调研，在此基础上，起草了上海市现代企业制度试点的总体方案和措施，其中解决国有企业历史负担重的做法，概括起来就是增资减债6个一块：主体多元吸一块，存量盘活调一块，债券转股换一块，兼并破产活一块，企业发展增一块，政府扶植补一块。

《证券交易所暂行规定》起草组合影 （第二排左三为上海市体改委主任助理卓福民） 1992年

上实控股旗下盛基创投揭牌  2000年1月30日

受邀担任中国证券博物馆顾问（前排右二为卓福民）  2019年4月16日

逆境与顺境

1995年我受市政府派遣到香港上实集团工作，在董事长的领导下具体负责上实控股作为红筹在香港上市，八个月后的1996年5月30日，上实控股在香港主板成功上市，股价一直非常坚挺，上市不到两年就进入33家恒生指数成份股的行列，成为红筹概念的蓝筹股，一时风头正劲。但是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来袭，香港股票市场遭到了以索罗斯为首的国际资本大鳄的狙击，上实控股瞬间即成为狙击的目标，股价在一个月时间里，从将近60港元一下子跌到9港元多，我作为上实控股的CEO心急如焚。当时我的办公室里有两台电脑屏幕，一个看股票，一个看邮件，压力非常大。当时能够调用的最大一笔资金是几千万港币，集团大股东想支撑一下股票，几千万下去几秒钟就没了，后来就不敢继续投下去，那时几乎每晚都睡不着觉。当时整个上实集团母公司也面临债务偿还的巨大压力，无论境内境外，经济还是政治，各种矛盾问题交织在一起，似乎一团乱麻无解法。在市委市政府全力支持下，集团董事长运筹帷幄，董事会班子齐心协力，坚如磐石，有进有退，终于渡过了难关。有感而发，后来我用了几个周末在香港画了一幅油画，起名就叫《磐石》，以作纪念。

磐石  布面油画  1998年

求生与求胜

 最近5年集成电路半导体行业国产造芯之痛，深深震动了国人，随着科创板和注册制的推出，一批集成电路半导体企业登录科创板，成为资本市场的宠儿，中芯国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，然而求生之路并不平坦。2001年上实控股作为第一批投资人，曾以1.8亿美元占了中芯国际17%的股份，成为当时的第一大股东，我也是首届中芯国际董事会成员。创始人张汝京欲以最短的时间走在晶圆代工行业世界前列。然而核心技术、团队内耗等一系列并非砸钱可以砸出来的事件影响下，拖慢了其求胜的进程。今天回过头来看，中芯国际在国内已是行业老大，但与台积电相比，其技术和规模仍有相当的差距，求胜之路任重道远。

上实控股总裁卓福民与中芯国际总裁张汝京  2002年1月

 在另一个我长期关注的医疗健康行业，则有了一个令人欣喜的孤勇者身影。从2014年起我一直关注联影医疗，直到2017年才有了一次投资机会，我与创始人薛敏董事长第一次聊，就深受感动和震撼。薛敏董事长在离开外企后创办过一家企业，也赚了第一桶金，但他骨子里有一种不甘，他认为“在外资品牌一统天下的高端医疗设备市场，我们的目标不是求生，而是求胜——不满足于以低质低价产品在中低端市场分一杯羹，要心怀与国际一流试比肩的信仰和勇气”。为此，他率领团队从掌握全部核心技术入手，卧薪尝胆，奋力拼搏。十一年后，联影医疗成为中国高端医学影像领域的龙头企业，2022年8月23日刚刚在科创板成功上市，上市首日市值已约1500亿元。联影的目标是与国际医疗影像巨头同台竞争，即GE、飞利浦和西门子医疗，简称GPS。中国医疗装备制造大部分属中低端，高端的极少。年轻的联影是一路突进、快速崛起的中国品牌里最为鲜活的时代缩影。迈瑞医疗和联影医疗这两大龙头企业的崛起，将中国医疗器械领域的创新竞争格局推到了一个新高度。当然，今天人们看到他们的高光时刻，未必能体会他们在发展过程中的至暗时刻。

与联影集团董事长薛敏共祝联影医疗在科创板上市  2022年8月22日

 无与有，逆境与顺境，求生与求胜，当稳定成为奢侈品的时候，你能独享吗？当不确定性成为常态的时候，你能躲避吗？创业路上各个阶段，每位创业者都会有不同的姿势：躺平、深蹲、慢走和快跑……躺平是最容易的，但也是最没有机会的。看不清楚的时候怕被薅羊毛，可以深蹲的姿势观察一下，但你的眼睛还必须紧盯着前方。如果一躺平，你的眼睛只能对着天花板，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。周易革卦：“大人虎变，小人革面，君子豹变”。在大变革时局下，君子都要沉住气，像豹子那样，既看到自身实力的差距，又坚持自强和独立性，清空归零，拥抱变化，拥抱未来，始终保持旺盛的创业激情，经历时间的洗礼，最终成长为优秀的企业家。

 成功的创业者都是孤勇者，作为投资人我们则要学会感同身受，去跟创业者同频共振。坎坷与经历是生命的必然和归宿，正如《孤勇者》的歌词中唱道：他们说 要戒了你的狂 就像擦掉了污垢/他们说 要顺台阶而上 而代价是低头/那就让我 不可 乘风/你一样骄傲着 那种孤勇/谁说对弈平凡的不算英雄/你的斑驳 与众不同/你的沉默 震耳欲聋 You Are The Hero。

 不要怨这个时代辜负了你，而要悔：你是否曾辜负了这个时代！

 卓福民  源星资本创始人、董事长

2022年12月31日

 山魂  布面综合材料 2022年12月